第 1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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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 章
兩個小家夥一口氣跑回家，松了口氣，然而高興早了，到了晚上，這錢又還回來了。
林盡致今天上的白班，晚上還有夜班，但能回來吃了晚飯再走。
李君煮好了飯，洗好了菜，他回來只要炒一炒就行。
一家子吃了飯，林盡致從胸前口袋裏夾出那張十塊錢，放在桌子上，語氣平和地說：“你們說說看，這十塊錢是怎麽回事？”
李君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，要是叔覺得他帶壞了林萱，會不會趕他走？可是撒謊也糊弄不過去啊，畢竟錢都回來了，明顯是月秋嬸子告訴了家長。
林萱知道爸爸脾氣好，並不害怕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改版，成了她想吃烤紅薯，李君就扒了幾個烤給她吃，他們回來以後再去賠錢。
小孩子自覺演技好，在大人眼裏，也不過是搞笑。
林盡致小時候也跟著其他孩子幹過搗蛋事，原本他是有點兒生氣的，畢竟女兒從前規規矩矩的。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他覺得女兒身上漸漸地生出一股沈穩，取代了原本的迷糊。她剛才敘述起這件事，眉飛色舞的，顯然她過得很充實很開心。過去那個沈悶的女兒，變得鮮活起來。
林盡致看看李君，再看看女兒，說：“嗯，我知道了。你們要記住，以後不可以不告而取，就是不能私自拿別人的東西。種地很辛苦，我們不能糟踐糧食，也不能去動別人的勞動成果。不過你們事後知道彌補過錯，這一點做得很好。”
李君松了一口氣，在心裏告誡自己：以後再偷紅薯就剁手！
他想到錢又還了回來，那還得補這個過，他主動說：“叔，固叔沒了，月秋嬸子他們不容易。我做錯了，不該帶著妹妹去偷紅薯。嬸子她不要賠的錢，那以後，我每天放學幫她下地幹活去。”
林盡致點頭表示讚許，笑著說：“你還是個孩子呢，放學該寫作業寫作業，該玩就玩。你老跑去，她也不自在。錢她不肯收，你們現在去賠糧食給人家。”
林盡致找了個幹燥的盆，盛了幾斤米進去，又拿了四個蘋果，放在米上。
李君利索地接過來，說：“叔，我去就行，妹妹在家。”
林萱已經貼過來，說：“我們一起去，走。”
林盡致這安排妥帖，以糧食還糧食。月秋嬸子家裏是真的困難，她都不記得孩子們有多久沒吃過水果了。
月秋嬸子狠不下心拒絕，收下了。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回給人家，她進屋把米收了，稍微擦了擦林家那個盆，在壇子裏抓了些腌菜讓他們帶回去。
上次女兒吃肉餅沒把肉挑出來，林盡致總結經驗，收到菜的隔天，把肉切成末，和洗凈的壇子菜一起炒香。女兒果然喜歡，把菜和米飯拌勻了，大口大口地吃。
林盡致看到了高興，李君也很高興。
他每次想討好小公主，都沒有好結果，只有這個她是實打實的歡喜。他立刻就用自己存下的零花錢和彈珠換來的錢，去趕了個早集。鄉下賣壇子，都會用稻草繩捆了方便拿，但壇子仍不是小孩好拿的家什。他費力地搬了兩個回來，花五毛錢在月秋嬸子家買了兩大籃子秋豆角和辣椒，紮紮實實做了一壇子腌豆角一壇子腌辣椒。
林叔見了很高興，又給她倆一人發了兩塊錢零花。
開學了，有那腦殼靈泛點的人，爆了米花到學堂坪裏賣。
長條中空的爆米花最受歡迎，本地人叫它桿桿糖。桿桿糖一分錢一根，買十根還能送一根。
最豪氣的吃法是買上一毛錢，十個手指全套上，嘴巴皮上粘一根（塗點口水就能粘得牢牢的）。“土豪”舞動“長指甲”，嘴巴張張合合做妖怪狀嘚瑟，玩夠了，再在小夥伴羨慕的眼神裏哢嚓哢嚓咬著吃。
有些孩子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錢，只能跟在“土豪”身後討好巴結，許下不平等條約，才能換來多則一根，少則掰一小段的所謂“分享”。
李君翻身農奴當土豪，豪氣了一把，買了一回10+1。他教了林萱玩法，玩夠了，林萱不等人家問，主動一人分一根。李君原想報個仇，不知道怎麽的，就收了這心思，老老實實分給大家吃。
一年級只有十幾個人，可同教室的還有二年級。因為只有一個金貴的老師，包攬兩個年紀的所有課程，所以一二年級體育課也是一塊上的。兩人手裏的分完還不夠，林萱又跑去買了一把，連老師都分到了一根。
到了下一次，賣爆米花的人一出現，不管是不是活動時間，他們教室的人就全圍著林萱，催她快去買。
李君氣死了，林萱卻樂呵呵地說沒關系呀。
買買便宜的爆米花就算了，秋老虎最熱的那兩天，有人背了泡沫箱子來賣冰棍。
同學們喊著那人上樓來，一窩蜂去拿，賣冰棍的頭回來，謹慎得很，要先給錢再給冰棍。紅背心就高聲喊：“林萱，快來給錢，快點快點。”
李君搶先過去，抱住他就往地上摁。
“打架了，快告老師。”
老師來了，先把賣冰棍的轟下樓，然後打架的兩個罰站走廊上。
林盡致白天休息，在家門口等孩子，正巧遇到上完課要回家的馬老師。
馬老師和他說了幾句，於是，午飯過後，一大兩小又開會了。
林盡致問李君：“你說說看，為什麽生氣？別緊張，怎麽想的就怎麽說。說實話，叔就不生氣。”
李君悄悄看一眼林萱，然後小聲回答：“我不想讓他們欺負妹妹。”
林萱也看一眼他，帶著疑惑說：“他們沒欺負我呀。”
林盡致繼續看李君，等著他解釋。
李君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把他的想法全說了：“紅背心他們現在太壞了，妹妹的東西，他們想要了，問都不問她，直接拿走。今天想吃冰棍，就吆喝妹妹付錢，妹妹又不欠他們錢。學校裏擺什麽攤子，他們都拖她去付錢，想吃什麽就拿什麽。這就是欺負人！”
“沒關系呀，他們想吃，挺可憐的。我有錢，爸爸給我的零花錢還有很多呢。”
李君抿著嘴，沒再說話。
林盡致察覺到他好像有一點點怒氣，笑著說：“妹妹，你先認真聽哥哥說完。李君，你繼續說。”
李君看看他，又看看林萱，然後盯著桌子繼續說：“叔疼妹妹，給妹妹零花錢，是怕妹妹挨餓，不是拿錢給妹妹，讓她被人欺負的。叔上班掙錢很辛苦，我們不能亂花，最要緊的是不能給欺負人的人花。叔，妹妹太善良了，紅背心就是欺負妹妹善良。”
林萱聽他說到爸爸上班很辛苦，一下就內疚了。是啊，爸爸辛苦賺來的錢，她以前沒有亂花，但現在，每天都在用。
“爸爸，對不起。”
女兒這個樣子，林盡致心軟得不行，哪裏舍得教訓，柔聲說：“沒關系，妹妹也是關心別人。不過李君考慮得對，你以前分橡皮那樣的事，做得就非常好，那是幫助了有需要的人。但有人過分了，就不要任由他欺負。像今天，不吃冰棍又不會怎麽樣，想吃的孩子可以通過自己努力去爭取，而不是直接使喚你去付錢。如果不制止，以後他們會得寸進尺。”
他給女兒買的是六分錢一塊的長條橡皮，橫截面是漂亮的梅花，新橡皮有四五厘米長，上學回來經常只剩一小坨。有些孩子沒有專門的橡皮，鉛筆頭上的橡皮擦用完了，就只能用手指頭蘸點口水擦，擦得本子一塌糊塗，要麽破洞，要麽臟兮兮。女兒心善，經常把自己的橡皮切成一截一截的，分給大家用。這是好事，但像今天這樣的，肯定不好。
林萱點點頭，然後問爸爸：“什麽是得寸進尺？”
“就是越來越過分。還有，紅背心是誰？不要隨便給人取外號。”
“隔壁村的，二年級了，他每天都是穿的紅背心。大家就這麽叫他了。”
“是粉紅色的。”林萱糾正道。
紅背心他媽的嫁衣，收了好些年，拿出來裁了兩件背心給兒子穿。因為每天穿每天洗，現在染色技術不穩定，洗著洗著顏色就褪了，成了粉不粉紅不紅的。
倆孩子你看我我看你，誰也答不上人家的真名。
林盡致覺得好笑，不過道理還是要教的，認真地說：“可愛的外號可以，如果是嘲笑人的，像胖子麻子這樣的，千萬不可以有。”
兩個小的趕緊點頭，反正班上沒胖子，整個學校裏都沒胖子，也沒有麻子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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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小家夥一口氣跑回家，松了口氣，然而高興早了，到了晚上，這錢又還回來了。
林盡致今天上的白班，晚上還有夜班，但能回來吃了晚飯再走。
李君煮好了飯，洗好了菜，他回來只要炒一炒就行。
一家子吃了飯，林盡致從胸前口袋裏夾出那張十塊錢，放在桌子上，語氣平和地說：“你們說說看，這十塊錢是怎麽回事？”
李君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，要是叔覺得他帶壞了林萱，會不會趕他走？可是撒謊也糊弄不過去啊，畢竟錢都回來了，明顯是月秋嬸子告訴了家長。
林萱知道爸爸脾氣好，並不害怕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改版，成了她想吃烤紅薯，李君就扒了幾個烤給她吃，他們回來以後再去賠錢。
小孩子自覺演技好，在大人眼裏，也不過是搞笑。
林盡致小時候也跟著其他孩子幹過搗蛋事，原本他是有點兒生氣的，畢竟女兒從前規規矩矩的。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他覺得女兒身上漸漸地生出一股沈穩，取代了原本的迷糊。她剛才敘述起這件事，眉飛色舞的，顯然她過得很充實很開心。過去那個沈悶的女兒，變得鮮活起來。
林盡致看看李君，再看看女兒，說：“嗯，我知道了。你們要記住，以後不可以不告而取，就是不能私自拿別人的東西。種地很辛苦，我們不能糟踐糧食，也不能去動別人的勞動成果。不過你們事後知道彌補過錯，這一點做得很好。”
李君松了一口氣，在心裏告誡自己：以後再偷紅薯就剁手！
他想到錢又還了回來，那還得補這個過，他主動說：“叔，固叔沒了，月秋嬸子他們不容易。我做錯了，不該帶著妹妹去偷紅薯。嬸子她不要賠的錢，那以後，我每天放學幫她下地幹活去。”
林盡致點頭表示讚許，笑著說：“你還是個孩子呢，放學該寫作業寫作業，該玩就玩。你老跑去，她也不自在。錢她不肯收，你們現在去賠糧食給人家。”
林盡致找了個幹燥的盆，盛了幾斤米進去，又拿了四個蘋果，放在米上。
李君利索地接過來，說：“叔，我去就行，妹妹在家。”
林萱已經貼過來，說：“我們一起去，走。”
林盡致這安排妥帖，以糧食還糧食。月秋嬸子家裏是真的困難，她都不記得孩子們有多久沒吃過水果了。
月秋嬸子狠不下心拒絕，收下了。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回給人家，她進屋把米收了，稍微擦了擦林家那個盆，在壇子裏抓了些腌菜讓他們帶回去。
上次女兒吃肉餅沒把肉挑出來，林盡致總結經驗，收到菜的隔天，把肉切成末，和洗凈的壇子菜一起炒香。女兒果然喜歡，把菜和米飯拌勻了，大口大口地吃。
林盡致看到了高興，李君也很高興。
他每次想討好小公主，都沒有好結果，只有這個她是實打實的歡喜。他立刻就用自己存下的零花錢和彈珠換來的錢，去趕了個早集。鄉下賣壇子，都會用稻草繩捆了方便拿，但壇子仍不是小孩好拿的家什。他費力地搬了兩個回來，花五毛錢在月秋嬸子家買了兩大籃子秋豆角和辣椒，紮紮實實做了一壇子腌豆角一壇子腌辣椒。
林叔見了很高興，又給她倆一人發了兩塊錢零花。
開學了，有那腦殼靈泛點的人，爆了米花到學堂坪裏賣。
長條中空的爆米花最受歡迎，本地人叫它桿桿糖。桿桿糖一分錢一根，買十根還能送一根。
最豪氣的吃法是買上一毛錢，十個手指全套上，嘴巴皮上粘一根（塗點口水就能粘得牢牢的）。“土豪”舞動“長指甲”，嘴巴張張合合做妖怪狀嘚瑟，玩夠了，再在小夥伴羨慕的眼神裏哢嚓哢嚓咬著吃。
有些孩子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錢，只能跟在“土豪”身後討好巴結，許下不平等條約，才能換來多則一根，少則掰一小段的所謂“分享”。
李君翻身農奴當土豪，豪氣了一把，買了一回10+1。他教了林萱玩法，玩夠了，林萱不等人家問，主動一人分一根。李君原想報個仇，不知道怎麽的，就收了這心思，老老實實分給大家吃。
一年級只有十幾個人，可同教室的還有二年級。因為只有一個金貴的老師，包攬兩個年紀的所有課程，所以一二年級體育課也是一塊上的。兩人手裏的分完還不夠，林萱又跑去買了一把，連老師都分到了一根。
到了下一次，賣爆米花的人一出現，不管是不是活動時間，他們教室的人就全圍著林萱，催她快去買。
李君氣死了，林萱卻樂呵呵地說沒關系呀。
買買便宜的爆米花就算了，秋老虎最熱的那兩天，有人背了泡沫箱子來賣冰棍。
同學們喊著那人上樓來，一窩蜂去拿，賣冰棍的頭回來，謹慎得很，要先給錢再給冰棍。紅背心就高聲喊：“林萱，快來給錢，快點快點。”
李君搶先過去，抱住他就往地上摁。
“打架了，快告老師。”
老師來了，先把賣冰棍的轟下樓，然後打架的兩個罰站走廊上。
林盡致白天休息，在家門口等孩子，正巧遇到上完課要回家的馬老師。
馬老師和他說了幾句，於是，午飯過後，一大兩小又開會了。
林盡致問李君：“你說說看，為什麽生氣？別緊張，怎麽想的就怎麽說。說實話，叔就不生氣。”
李君悄悄看一眼林萱，然後小聲回答：“我不想讓他們欺負妹妹。”
林萱也看一眼他，帶著疑惑說：“他們沒欺負我呀。”
林盡致繼續看李君，等著他解釋。
李君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把他的想法全說了：“紅背心他們現在太壞了，妹妹的東西，他們想要了，問都不問她，直接拿走。今天想吃冰棍，就吆喝妹妹付錢，妹妹又不欠他們錢。學校裏擺什麽攤子，他們都拖她去付錢，想吃什麽就拿什麽。這就是欺負人！”
“沒關系呀，他們想吃，挺可憐的。我有錢，爸爸給我的零花錢還有很多呢。”
李君抿著嘴，沒再說話。
林盡致察覺到他好像有一點點怒氣，笑著說：“妹妹，你先認真聽哥哥說完。李君，你繼續說。”
李君看看他，又看看林萱，然後盯著桌子繼續說：“叔疼妹妹，給妹妹零花錢，是怕妹妹挨餓，不是拿錢給妹妹，讓她被人欺負的。叔上班掙錢很辛苦，我們不能亂花，最要緊的是不能給欺負人的人花。叔，妹妹太善良了，紅背心就是欺負妹妹善良。”
林萱聽他說到爸爸上班很辛苦，一下就內疚了。是啊，爸爸辛苦賺來的錢，她以前沒有亂花，但現在，每天都在用。
“爸爸，對不起。”
女兒這個樣子，林盡致心軟得不行，哪裏舍得教訓，柔聲說：“沒關系，妹妹也是關心別人。不過李君考慮得對，你以前分橡皮那樣的事，做得就非常好，那是幫助了有需要的人。但有人過分了，就不要任由他欺負。像今天，不吃冰棍又不會怎麽樣，想吃的孩子可以通過自己努力去爭取，而不是直接使喚你去付錢。如果不制止，以後他們會得寸進尺。”
他給女兒買的是六分錢一塊的長條橡皮，橫截面是漂亮的梅花，新橡皮有四五厘米長，上學回來經常只剩一小坨。有些孩子沒有專門的橡皮，鉛筆頭上的橡皮擦用完了，就只能用手指頭蘸點口水擦，擦得本子一塌糊塗，要麽破洞，要麽臟兮兮。女兒心善，經常把自己的橡皮切成一截一截的，分給大家用。這是好事，但像今天這樣的，肯定不好。
林萱點點頭，然後問爸爸：“什麽是得寸進尺？”
“就是越來越過分。還有，紅背心是誰？不要隨便給人取外號。”
“隔壁村的，二年級了，他每天都是穿的紅背心。大家就這麽叫他了。”
“是粉紅色的。”林萱糾正道。
紅背心他媽的嫁衣，收了好些年，拿出來裁了兩件背心給兒子穿。因為每天穿每天洗，現在染色技術不穩定，洗著洗著顏色就褪了，成了粉不粉紅不紅的。
倆孩子你看我我看你，誰也答不上人家的真名。
林盡致覺得好笑，不過道理還是要教的，認真地說：“可愛的外號可以，如果是嘲笑人的，像胖子麻子這樣的，千萬不可以有。”
兩個小的趕緊點頭，反正班上沒胖子，整個學校裏都沒胖子，也沒有麻子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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